莊子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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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木 |
06FF-20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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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 人 合 一 |
物 我 同 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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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1
1.
莊子行於山中，見大木，枝葉盛茂，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。問其故，曰：「無所可用。」莊子曰：「此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。」夫子出於山，舍於故人之家。故人喜，命豎子殺雁而烹之。豎子請曰：「其一能鳴，其一不能鳴，請奚殺？」主人曰：「殺不能鳴者。」明日，弟子問於莊子曰：「昨日山中之木，以不材得終其天年；今主人之雁，以不材死；先生將何處？」莊子笑曰：「周將處乎材與不材之間。材與不材之間，似之而非也，故未[368/626]免乎累。(賢者多以材累，愚不可肖者亦每以不材死，不材又不可必免矣。今將擇於材與不材之間而處之，似可以無患，而要非道之至也。故雖巧為趨避之計，已不免於畏死祈生之累矣，豈萬全之道乎？)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則不然。無譽無訾，一龍一蛇，與時俱化，而無肯專為；一上一下，以和為量，浮游乎萬物之祖；物物而不物於物，則胡可得而累邪！(夫材不材均無以超出於萬物之上，而脫然於世途禍福之外也。若夫不恃趨避之巧，而乘道德以浮游者則不然矣。乘道德則非材而無譽，亦非不材而無眥，有時而材則一龍也，有時而不材則一蛇也。盈虛消息，與時俱化，不特不專於為材，不專於為不材，並非執中而立於材不材之間。可升而在上，亦可潛而在下，但以德之和為劑量而已。所謂乘道德者如此，是其所遊者豈與萬物同囿於塵寰哉？直浮游於萬物之祖，而非形以下者之所得擬矣。 ◎呂云：萬物之祖，猶云「眾父父」，萬物之所自生也。既遊於萬物之祖，則可以主張萬物，而不與萬物同為一物，彼祈生畏死之情又惡得而累之邪？)此神農、黃帝之法則也。若夫萬物之情，人倫之傳，則不然。合則離，成則毀；廉[369/626]則挫，尊則議，有為則虧，賢則謀，不肖則欺，胡可得而必乎哉？悲夫！弟子志之，其唯道德之鄉乎！」(遊於道德之祖，則不物於物而無累，以其超出庶物，邁越人倫也。若與萬物同其情欲，與人倫同其傳習，則不然矣。有合必有離，有成斯有毀；廉則必挫，尊則見議，為則有虧。賢則人忌而謀之，不肖則人輕而欺之。人情惡薄，大率如是，豈處於材不材之間遂可必免乎？非乘道德而浮遊不可矣。) [訾(ㄗˇ)；]
2.
市南宜僚見魯侯，魯侯有憂色。市南子曰：「君有憂色，何也？」(《左傳》云：「市南有熊宜僚者。」楚人也。)魯侯曰：「吾學先王之道，修先君之業；吾敬鬼尊賢，親而行之，無須臾離；居然不免於患，吾是以憂。」市南子曰：「君之除患之術淺矣！夫豐狐文豹，棲於山林，伏於巖穴，靜也；夜行晝居，戒也；雖飢渴隱約，猶且胥疏於江湖之上而求食焉，定也；(胥疏，與人相遠也。)然且不免於罔羅[370/626]機辟之患。是何罪之有哉？其皮為之災也。今魯國獨非君之皮邪？吾願君刳形去皮，洒心去欲，而游於無人之野。(刳形忘身，去皮忘國，洗心以去欲，則離人入天，故為「遊於無人之野」。)南越有邑焉，名為建德之國。其民愚而朴，少私而寡欲；知作而不知藏，與而不求其報；不知義之所適，不知禮之所將；猖狂妄行，乃蹈乎大方；其生可樂，其死可葬。吾願君去國捐俗，與道相輔而行。」(南越之邑，非真有其地，蓋虛立地名，為無人之野作影子，故美之名曰「建德之國」。其民愚朴寡欲，則無自私其皮之心。作而不藏，不虞人之奪之也。與不求報，不知其為己之所有而施之，自不見為人之所受而當報之也。有取予於是乎有義以制之，不知有取予，又何知義之所適乎？有交際於是乎有禮以行之，不知有交際，又何知禮之所將乎？率意以行，似猖狂而無規矩，而絕去町畦，乃自然而履乎大方。生可樂，死可葬，去來翛然，復何患焉？誠能刳形洒心，與道相輔而行，即造於建德之域矣，何憂患之不除哉？) (2.1)君曰：「彼其道遠而險，又有江山，[371/626]我無舟車，奈何？」市南子曰：「君無形倨，無留居，以為君車。」(形倨，窒礙而不靈也。留居，戀而不舍也。外形骸，則不馳而行矣。)君曰：「彼其道幽遠而無人，吾誰與為鄰？吾無糧，我無食，安得而至焉？」市南子曰：「少君之費，寡君之欲，雖無糧而乃足。(去嗜慾，則無糧而常足矣。)君其涉於江而浮於海，望之而不見其崖，愈往而不知其所窮。(涉江浮海，遊於廣大無崖之域也。由此愈進，無有窮極矣。)送君者皆自崖而反，君自此遠矣！(舊註：既悟之後，凡所資以悟道者，祇為餞送之具。 ◎按：深造自得，非他人所得與。如送行者但能至崖而反，而行者獨由有崖而遊於無崖，直至於渺無窮際，誰能測其所至哉？)故有人者累，見有於人者憂。(有人，有土而有人也。見有於人，人見其德而奉之為君也。己自見有土，則有為國之累；人奉以為君，則有保民之憂。)故堯非有人，非見有於人也。吾願去君之累，除君之憂，而獨與道遊於大莫之國。(大莫，猶云「廣莫」，與「無人之野」、「建德之國」皆空虛無何有之鄉之意。)方[372/626]舟而濟於河，有虛船來觸舟，雖有惼心之人不怒；有一人在其上，則呼張歙之；一呼而不聞，再呼而不聞，於是三呼邪，則必以惡聲隨之。向也不怒而今也怒，向也虛而今也實。人能虛己以遊世，其孰能害之！」(惼，急也。呼張歙，呼使掉船迴避也。
◎呂云：虛船觸舟而不怒，乘道德而浮游者，其於世也，亦若是而已矣。 ◎妙語切理饜心。)
3.
北宮奢為衛靈公賦斂以為鐘，為壇乎郭門之外，三月而成上下之縣。(《集解》：北宮奢，衞大夫。設架懸鐘，上下各六，所謂編鐘也。三月而成，言速也。)王子慶忌見而問焉，曰：「子何術之設？」奢曰：「一之間，無敢設也。奢聞之：『既彫既琢，復歸於朴。』侗乎其無識，儻乎其怠疑；萃乎芒乎，其送往而迎來；來者勿禁，往者勿止；從其彊梁，隨其曲傅，因其自窮，故朝夕賦斂而毫毛不挫，而況有大塗者乎！」[373/626] (《循本》：道一而已，若有作為，便貳之以二矣，故曰「一之間無敢設也」。侗乎，無識之貌。儻乎，無心之貌。萃乎芒乎，如物之叢生而無心也。強梁不順之人，委曲依傅之人，一聽其自然。因其自窮者，因其自至則受之。不挫者，不損也。大塗者，大道也。賦斂之事且然，況以大道治天下者乎。)
4.
孔子圍於陳蔡之間，七日不火食。太公任往弔之曰：「子幾死乎？」曰：「然。」「子惡死乎？」曰：「然。」任曰：「予嘗言不死之道，東海有鳥焉，其名曰意怠。其為鳥也，翂翂翐翐，而似無能；(舊註：翂翂翐翐，舒遲貌，似不能奮飛。)引援而飛，迫脅而棲；進不敢為前，退不敢為後；食不敢先嘗，必取其緒。是故其行列不斥，而外人卒不得害，是以免於患。(引援而飛，不獨飛也。迫脅而棲，不獨棲也。進不居前，退不居後，常在其中也。食不先嘗而必取其緒餘，不與眾爭也。故其行列相比，不斥而遠，而人卒不能害之也。)直木先伐，甘井先竭。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，修身以明汙，昭昭乎若揭日月而[374/626]行，故不免也。昔吾聞之大成之人曰：『自伐者無功，功成者隳，名成者虧。』孰能去功與名而還與眾人？(自矜伐者必自敗其功名，功雖成而必隳，名雖成而必損，功名不常在也，而顧欲擅之。雖能去之而還以與眾人者乎？)道流而不明居，得行而不名處；
純純常常，乃比於狂；削迹捐勢，不為功名，是故無責於人，人亦無責焉。至人不聞，子何喜哉？」(純純，無間雜；常常，無奇異也。比於狂，與猖狂妄行者同也。削迹，無有為之迹；捐勢，不見得為之勢也。其不為功名如此，此所以無責於人，亦不責之也。從來至人不求聞達，予何必以為喜？獨不能去功名而還與眾人哉？)孔子曰：「善哉！」辭其交遊，去其弟子，逃於大澤；衣裘褐，食杼栗；入獸不亂群，入鳥不亂行。鳥獸不惡，而況人乎？(「善哉」以下，皆孔子之言，謂能如此，則可無攖兇暴之患也。)
5.
[375/626]孔子問子桑雽曰：「吾再逐於魯，伐樹於宋，削迹於衞，窮於商周，圍於陳蔡之間。吾犯此數患，親交益疏，徒友益散，何與？」子桑雽曰：「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？(假，國名。)林回棄千金之璧，負赤子而趨。(林回，殷之逃民。)或曰：『為其布與？赤子之布寡矣；(布，貨財也。赤子之值，少於璧。)為其累與？赤子之累多矣；(赤子之為累，甚於璧。)棄千金之璧，負赤子而趨，何也？』林回曰：『彼以利合，此以天屬也。』夫以利合者，迫窮禍患害，相棄也；以天屬者，迫窮禍患害，相收也。(迫，猶偪也。是活字。)夫相收之與相棄，亦遠矣。且君子之交淡若水，小人之交甘若醴；君子淡以親，小人甘以絕。彼無故以合者，則無故以離。」(郭註：無故而自合者，天屬也。合不由故，則故不足以離之。有故而合，必有故而離矣。)孔子曰：「敬聞命矣！」徐行翔佯而歸，絕學捐書，弟[376/626]子無挹於前，其愛益加進。(無挹於前，不常在几席之前而挹其丰采也。愛益加進者，略去外貌形迹而感孚以天也。)異日，桑雽又曰：「舜之將死，真泠禹曰：(司馬彪曰：「真泠」疑似「其命」二字之誤。)『汝戒之哉！形莫若緣，情莫若率。(縁，因也。謂因其自然也。率，任也，謂任其天真也。)緣則不離，率則不勞；不離不勞，則不求文以待形；不求文以待形，固不待物。』」(呂註：緣則不離而合矣，率則不勞而逸矣。不離不勞，則任其質之自然而性分已足，奚用求文以待形哉？不求文以待形，則不待物宜矣。
◎按：緣何以不離？蓋因其自然，不求聲氣之合，無合自無離也。率何以不勞？蓋率其天真，絕無利欲之稷(註1)，不擾自不勞也。不離不勞，則不求在外之文貌而有待於形骸之修飾，夫在己之形骸且不待其修飾，其於外焉之物復何所待哉？)
6.
莊子衣大布而補之，正緳係履而過魏王。(《口義》：大布，粗布也。絜，帶也。係履，履弊而以索穿之也。)魏王曰：「何先生之憊邪？」(憊，病困也。)莊子曰：「貧也，非憊也。(註2)此所謂非遭時也。(猶云不遇時。)王獨不見夫騰猿乎？其[377/626]得柟、梓、豫章也，攬蔓其枝而王長其間，雖羿、蓬蒙不能眄睨也。(《口義》：攬，把也。蔓，纏繞也。王長，言其志盛意得也。)及其得柘棘、枳枸之間也，危行側視，振動悼慄；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，處勢不便，未足以逞其能也。今處昏上亂相之間，而欲無憊，奚可得邪？此比干之見剖心，徵也夫！」(疑獨，莊子以騰猿自喻，得柟、梓、豫章，猶君子得時；處柘棘、枳枸，猶遭昏主亂相，不得為憊，如欲強以直言行道，比干之見剖心，徵驗昭然也。 ◎《口義》「不柔」上著「加急」二字，其狀猿尤精。)
7.
孔子窮於陳蔡之間，七日不火食，左據槁木，右擊槁枝，而歌猋氏之風，有其具而無其數，有其聲而無宮角，木聲與人聲，犁然有當於人之心。(《口義》：槁木，几也。槁枝，策也。《齊物論》所謂「策枝」是也。無其數，無節奏也。無宮角，不合五音也。 ◎呂註：猋氏之風，猶猋氏之頌也。)顏回端拱還目而窺之。[378/626] (按：還目而窺，猶云凝眸而諦聽之。)仲尼恐其廣己而造大也，愛己而造哀也，(《口義》：廣己，尊己也。以尊我之意而求之，則必至於張大；以愛我之意而思之，則必至於哀傷。)曰：「回，無受天損易，無受人益難。(《口義》：無受天損，貧而樂也；無受人益，富不淫也。謂天損之時，不容不安，故易；人益之來，欲辭不能，故難。)無始而非卒也，人與天一也。夫今之歌者其誰乎？」(按：遭遇之窮，是天之所損也；能全不動念，則不受天損也。利達之奉，是人之所益也；能絕不薰心，則不受人益矣。此中有難易之分，而人必兩無所受，則當曠觀於造化之流行。本無始之非卒，何知死生先後之所在也？我與天地並生，人與天非有二也。如此則「吾喪我」矣。即今之歌風者，亦不自知其果誰何也，又何知今之處困而歌者之可以自大、可以致哀乎？)回曰：「敢問無受天損易。」仲尼曰：「飢渴寒暑，窮桎不行，天地之行也，運物之泄也，(《莊子闕誤》云：江南古藏本「物」作「化」。)言與之偕逝之謂也。為人臣者，不敢去之。執臣之道猶若是，而況乎所以待天乎？」(《筆乘》：飢渴寒暑，窮困不通，是天地之氣之流行，所以運動萬物，發泄[379/626]而不可遏者，人惡能逃之？但當與之偕往可也。 ◎按：凡為人臣者，守臣之分，唯有所命，而不敢怨懟規避。況天之所命，其可違乎？苟能與之偕逝，則損猶不損，即不受天損矣。此但知守分者已能之，故易。) 7.1
「何謂無受人益難？」仲尼曰：「始用四達，爵祿並至而不窮，物之所利，乃非己也，吾命有在外者也。君子不為盜，賢人不為竊。吾若取之，何哉！故曰:『鳥莫知於鷾鴯，目之所不宜處，不給視，雖落其實，棄之而走。』其畏人也，而襲諸人間，社稷存焉爾。」(始用四達，言初出而進用，即無不通達也。爵祿並至而不窮，言有加無己也。此乃外來之利益，非己之所固有也。雖其得之，亦有命焉，乃命之在外者，非若性之在內也。非其有而取之，則盜也、竊也。賢人君子之所不為，而吾顧取之，何哉？譬之鷾鴯焉。鷾鴯，燕也。燕非不知之鳥，苟其目之所見，而有不宜處者，則必不待瞻顧審視，決然去之，雖墜落其口實，亦棄之而走。甚矣其畏人也，而顧往來於人之堂宇間者，以其有窠臼(註3)也，猶人之有社稷也，則窠臼固燕之社稷也。社稷既在人間，舍之即身無所寄矣，故難去也。 ◎此段諸註皆誤。)「何謂無始而非卒？」仲尼曰：[380/626]「化其萬化而不知其禪之者，焉知其所終？焉知其所始？正而待之而已耳。」(《集說》：一氣相禪，萬化不窮，而不知誰為之者。見為終，而終復有始；見為始，而始則有終。究莫得其終始也，但居造化之中，正以待之而已。死生先後，何容以己意與哉？)「何謂人與天一邪？」仲尼曰：「有人，天也；有天，亦天也。人之不能有天，性也，聖人晏然體逝而終矣！」(兩「天也」應指先天之天言，即太極是也。太極生陰陽，天地一陰陽也。人之身，亦一陰陽也。故曰「有人，天也；有天，亦天也。性指欲惡之性而言。人與天本一，只因有欲惡之性。遂汩沒其天，遇困窮則戚，值利達則喜。唯聖人晏然不為情慾所動，而與天同體。故天地之化，往者過，來者續，逝而不息，聖人體之，亦逝而不戀，來去翛然以終耳矣。」)
8.
莊周游乎雕陵之樊，(司馬云：雕陵，陵名也。樊，山樊也。)覩一異鵲自南方來者，翼廣七尺，目大運寸，(運寸，目可回一寸也。)感周之顙而集於栗林。(《莊子故》：感，觸也。額邊經過。)莊周曰：「此何鳥哉，翼殷不逝，目大不覩？」(殷，大也。不[381/626]逝，飛不速也。不睹，視不審也。)蹇裳躩步，執彈而留之。(躩，盤辟也。盤旋曲折，如不行之貌。留，駐足覷伺，欲彈之也。)覩一蟬，方得美蔭而忘其身；螳螂執翳而搏之，見得而忘其形；異鵲從而利之，見利而忘其真。(蟬安美蔭，而不知螳螂之將搏己，是忘其身也。執翳，執木葉以自翳也。欲掩蟬之不覺，而不知鵲之將啄己，是忘其形也。鵲但見螳螂之可啄而利之，而不知挾彈之為己留，雖有翼而不能逝，有目而不能睹，是喪其真也。)莊周怵然曰：「噫！物固相累，二類相召也！」捐彈而反走，虞人逐而誶之。(郭註：相為利者，恒相為累。有欲於物者，物亦有欲之。所謂「物固相累，二類相感」也。 ◎按：有欲於物，則自蔽其明，是「物固相累」也。物之能搏噬他物者，即復有物焉以乘其後，若相召然，是以「二類相召」也。誶，詈也。虞人以莊子入其栗林，原有相害之意，見其反走，固遂而詈之。)莊周反入，三月不庭。(入室三日，不出戶庭，深思物理也。「三月」，司馬云：當是三日。)藺且從而問之：「夫子何為頃間甚不庭乎？」(頃，謂前此之頃也。間甚，言疏闊之甚，猶云許久。) (8.1) 莊周曰：「吾守形而忘身，觀於濁水而迷於[382/626]清淵。(呂註：觀異鵲之利，而從耳目之好，是守形也。不知有虞人之誶足以為辱，是忘身也。動與物交，即濁水；靜而玄覽，即清淵。夫至人之於清淵，未嘗頃刻迷也。而莊子自以為迷者，明不可不虛以遊世也。)且吾聞諸夫子曰：『入其俗，從其俗。』(不違其禁令也。)今吾遊於雕陵而忘吾身，異鵲感吾顙，遊於栗林而忘真，栗林虞人以吾為戮，吾所以不庭也。」(伺鵲而入於栗林，則犯虞人之禁令矣，是見鵲而忘身也。鵲利螳螂，而目翼不靈，喪其真矣；見鵲而致虞人之誶辱，何以異是？此所以悟且愧而不庭也。)
9.
陽子(名居。司馬云：：：陽朱也。)之宋，宿於逆旅。逆旅人有妾二人，其一人美，其一人惡，惡者貴而美者賤。陽子問其故？逆旅小子對曰：「其美者自美，吾不知其美也；其惡者自惡，吾不知其惡也。」陽子曰：「弟子記之！行賢而去自賢之行，安往而不愛哉！」(美者自恃其美，則苐見其矜伐之可厭，而不見其美之可愛矣。惡者自愧其惡，則苐見其謙抑之可挹。而不見其惡[383/626]之可憎矣。此美者之所以賤，而惡者之所以貴也。夫美者以自美而失其美，惡者以自惡而忘其惡，然則行賢而不自賢者，又安往而不為人所敬愛哉。 ◎《新傳》：夫欲全其性命，終其天年者，莫若外忘其形。形忘則所以自得，而所適安有不得與？此陽子所以取逆旅小子之言也。 ◎郭云：言自賢之道無時而可也。) [苐(ㄉㄧˋ)] .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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